2013年1月31日 星期四

610C BKK SGN: 曼谷。多事之冬




自受訓Boeing 777以來,班表上出現了三次曼谷,卻每一次都出其不意令人難忘。

第一次的曼谷,是在沙漠軟禁七個月後,首次放假從台灣回來的首個航班,營養過剩的幸福痕跡讓制服褲穿來有些難堪,不斷祈禱檢查儀容的是最和藹的巴基斯坦女士,卻來了最令人憎惡的金髮羅馬尼亞女,她的套裝緊繃的很,小腿上的刺青很招搖,不懷好意打量我,嫌我的褲子太緊,質疑:「妳是不是變胖了?」完全沒尊嚴的一刻,簡報室裡所有組員都看在眼裡,她要我換一件,不准我穿褲子上飛機,否則就別想飛。

換了裙子又嫌裙子緊,百般刁難讓我無地自容,只覺我是世上最肥的人。於是在飯店花了特別多時間在健身房消耗卡路里,回程時公司又要給我做個評鑑,第一次的曼谷除了隨便吃點東西,僅做了運動和讀書兩件事。

第二次飛曼谷前,得知雨珊離開了,一心一意只想回台灣見她最後一面,好不容易向公司要到了假,飛之前班表卻怎麼也沒改,帶著筆電到外站,房間裡不斷查班表,正式等到假,又得處理飛離卡達的出境許可、訂機票等等,心情特別沈。

第三次總該揮別先前的陰鬱,事前計畫了行程,還向泰國室友詢問些重要資訊,滿心期待的旅行。前兩天都愉快的很,從西貢的短班飛回來,進到飯店已經凌晨兩點,很累想睡卻有股想拍照的念頭,準備好了一切,差不多四點,在房裡小跑步佈局,卻滑了一跤撞上床邊的茶几,「啊~」抱著左小腿小小呻吟著,其實不是很痛,只是慣性反應,大概要多塊瘀青吧,正這麼想著低頭望腿,卻見鮮紅的傷口緩緩流出血和黏稠的體液,事情不太妙。

凌晨四點泰國籍小頭陪我到最近的醫院急診,曼谷的醫療處理,好的出乎預料,醫生護士都相當細心,櫃台給藥的包裝像去百貨公司買精品,裝在一只特別設計的小紙袋,令人倍感呵護,打破傷風、麻藥、縫三針、一週的消炎止痛口服藥,約泰絑七千三,念起台灣的健保多好多便宜,若不是公司給的醫療保險,當下還真付不出醫藥費(註一)。

闖了這樣的麻煩,小頭說我不能工作飛回去,得要deadheading(註二),可能會禁飛一週養傷,我急忙辯護不痛沒事還能走跑跳,卻成了無效抗議。因腳上的三針,兩位泰國籍的大小頭得處理許多麻煩程序,從醫院回到飯店凌晨六點,一刻也不能離開電話,飯店、公司、醫生、大小頭反覆打來確認狀況,直到下午三四點,確認當晚可deadheading回杜哈,才獲得出門許可。

我明白沒好好照顧自己拖累大小頭的返家計畫,滿艙的乘客少一個組員工作,人員調度上勢必犧牲他人權益,其他組員得分擔我原來的職務,讓我非常慚愧;再說,照片好壞是沒藉口的,照片不好,為攝影受傷也是徒勞。

趁著出門的機會,向飯店人員詢問什麼食物好做伴手禮,千方百計買回來要給組員們。往機場的交通車上,誠摯向大家表達我的歉意,並感謝組員的體諒,特別是大小頭為我做的一切,公司調了另一菲律賓組員替代我,她早上才飛到曼谷,中午接到電話得提早回去,晚上就離開,我縮短她的外站休息,又慚愧的不得了。

做了所有能消除歉意的事後,終於能安心在飛機上睡,或許因為能相互體諒,大家一個個前來和我說幾句話表達關切,新加坡籍的副機長很讚賞我的「道歉演說」,問我是哪裡人,英文的用字遣詞腔調都好,我很驕傲地說:「台灣!」另一組員和我分享她曾替代外站生病組員的經驗,直說我是她見過最體諒人、最好的生病組員,讓我有些不好意思。

落地杜哈後,在交通車上感受特別溫馨,組員們都喜歡我準備的伴手禮,大小頭也因我的態度真心願意為我多寫份報告、多走一哩路,在卡航不健康的工作環境,同事間真摯的情感少有,我心理好受許多,至少我不是惹人厭的麻煩。

好在腳上的傷經公司醫療中心的印度醫生確認沒大礙後,又能恢復正常工作,儀容部門印度小姐規定我只能穿褲子不能穿裙子飛,好處是有一週不必穿高跟鞋,也可告知大小頭短期內不要分配容易撞到腳的廚房工給我,我的翅膀回來了,不自由毋寧死。

親愛的爸媽,我很好,也會更加照顧自己,只要能飛,勿念。


終於能出門了!




註一:卡航組員因各樣小犯錯被遣返的不少,若此情形發生,銀行戶頭會被凍結,因此大家心照不宣都會儘快把錢以各樣方法送回家鄉。月底了戶頭很空,不是因為亂花,是因為月初便乖乖交給媽媽。

註二:Deadheading意指組員以乘客的形式值勤。也是我第一次享受卡航商務艙的座椅和服務,只能說實在太幸福。



610C BKK SGN: 曼谷行銷




永遠滿艙的曼谷班,載著去避寒觀光的歐洲客、殷切歸巢的泰國組員,洋溢喜悅、一位難求,在此任誰都能找到放鬆有趣的新鮮事,友善親切的泰式服務與價格,怎能不愛上它。

四季恆夏的曼谷街頭,人潮中可聽見廣東話、京片子、台腔國語,法文、英語、各式歐陸語言,混雜的熟悉感,隻身在泰文、泰式英文的引導下,淪陷。購物中心林立的Siam,拿顆椰子水邊走邊喝,好久沒體會汗水流沁,咕嚕咕嚕深吸一口,清涼暢快。看著Naraya的觀光客提著籃子買曼谷包像搶超市特價品,購物慾喪盡,卻對此現象佩服的很,而我的終點得穿越這片消費叢林,走向末端的BACC (Bangkok Art and Culture Center)。





延續這區塊的逛街風,無須門票的BACC,營業時間和mall一般長,行銷藝術的方式和mall一般親民,順著手扶梯向上走,一個個玻璃櫥窗內,販售的商品多些藝文氣,再繼續向上便開始各式的展覽,最頂邊的是個攝影展,心懷期待來著,卻馬上落空了。





牆上表框的照片排列不工整,框線陰影的線條非常干擾,放大整面牆壁的照片品質不優,照片觀感像初學攝影者的成果發表,創作自述裡稍嫌自負地批評攝影師擺拍的行為,再用種真切的口吻說明自己的照片如何「真實」,內容是走訪世界各地所見,拍攝杜哈著名的伊斯蘭藝術博物館,建築出自貝聿銘之手,卻標題阿拉伯現代藝術博物館,簡直愧對我們這些用心看展的人。

好不容易擺脫公司、大小頭的關切,以覓食為由終獲外出權的我,花這麼大力氣看到如此水準的展覽,怎能不失望,被欺騙的慘,而展間裡的泰國人卻沒一個像我這般皺眉頭,想瞭解誰能在這樣大的空間展示這種作品,我仔細一瞧,原來是泰國皇室的公主,說明所有的不可思議。

往下走,台泰藝術交流展因切身關連性令我駐足。想起歐洲乘客問我是否為泰國人(Thai),我說是台灣人(Taiwanese),她輕鬆笑說至少開頭的發音都相同。





十位台灣藝術家與十位泰國藝術家的交流計畫,駐村泰國的台灣藝術家們,探索在地文化而發展兩國文化異同對話之創作,所關注的一些主題為勞工、泰拳、KTV小姐,我感到類似的無法靠近,要短時間說明另一文化,談何容易。

在杜哈的宿舍裡,也是台泰生活交流,近一年的觀察,若我要說點什麼表現在自己的照片,大概會從愛瞎買、愛漂亮、有點虛榮著手(笑)。

曼谷最銷魂的仍是按摩,按去飛行的疲累,抹上滿足的微笑。




曼谷藝術文化中心
Bangkok Art and Culture Center (BACC)



2013年1月29日 星期二

61C ZRH: 年輕人、中國人、阿拉伯人





偌大的美術班僅放著二十六張桌椅,揮別國中升學班四五十人的擁擠教室,為有所作為慶祝多一點空間和自由,學王菲理了我願意平頭,令每個初次見面的老師都當我是班上第十個男生;為符合黑白色的鞋子規定,刻意在日本買雙斑馬紋的帆布鞋走入校園,看著糾察隊盯著我的鞋子悶不吭聲,驕傲回敬他們的眼神很爽快。

那些還在尋找自己、定位人生的青澀日子,頭髮由短到長又毫不後悔剪去,髮色由深至淺又像顆布丁,衣著想狂妄又偶而淑女,拿媽媽年輕時的服裝舊衣新穿,騎白色偉士牌自居拉風而不輕易上別人的後座,外放好強不留情面給異性。青春於我,是段狂野精彩的過去。

距蘇黎世市中心東北方約三十公里處的Winterthur(溫特圖),一條Grüzenstrasse兩側,一邊Fotomuseum Winterthur、一邊Fotostiftung Schweiz,構成三大展區、一座咖啡廳、一間攝影圖書館,從黃沙遍地走到這,一股歡迎投入文明懷抱的清新。

展間裡的不是森山大道或荒木經惟的青春,也不是Larry Clark或Nan Goldin的,而是策展人Thomas Seelig從館藏作品中,挑選、組合、重建名為Young People的青春,將眾多攝影作品排列再創作。




同樣一張照片,Suzanne Opton拍攝美國軍人側躺的肖像,兩週前在美國Houston看到時放在詮釋戰爭的攝影脈絡,在瑞士則為構成年輕人的部份;將森山大道拍攝年輕人的幾張照片抽出,便再也不是用大量模糊、高反差、粗粒子照片堆砌出犬的記憶。攝影師對作品的整體呈現弱了,成為策展人創作的元素。

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英國攝影師Julian Germain的Classroom Portraits,拍攝各不同年齡學童於教室內安靜望著鏡頭的群像,單看一張時僅像室內畢業照,但他替我們遊走世界各地用一樣的拍攝方式紀錄後,觀者便能短時間內將不同國家民族的教育環境收入眼底,數張照片間的並列比較形成了種不可思議的趣味,衣著、臉孔、桌椅、教室佈置迥異,連結起自己的飛行經驗,殘留腦海片斷各人種的臉龐、對各人種乘客的評價,原來他們是那樣被教育成長的。

對面展間是瑞士籍攝影師Andreas Seibert的The Colors of Growth(發展的顏色)。他於蘇黎世大學學習德文和哲學兩年,於蘇黎世藝術學院專攻攝影五年,1997年起身為自由攝影師定居日本東京,2002年開始關注中國經濟快速發展的另一面。

不同於熟悉的黑白紀實攝影,充滿張力的畫面令看照片的當下即能引起亢奮情緒,Andreas Seibert表現社會議題靜謐而唯美,讓人慢慢思考。以受污染的淮河為主幹串起波及的人事物,「顏色」是主角,柔和渲染河邊的居民,美麗的無法置信它如何荼毒,好不真實的影像又好諷刺的鬱抑。

週間的美術館,卻意外多人參觀,德文的導覽團裡盡是中年人,他們不為做作業而來,每人都仔細觀賞照片,也許是瑞士的博物館行銷做的好,也許是文明的展現,對照沙漠裡的博物館如富國的裝飾品,能感受這樣的氛圍真好。




對間的Fotomuseum展出摩洛哥藝術家的攝影、錄像、裝置作品,經歷上非常了得在些指標性的美術館展出過,或許是對阿拉伯文化的個人偏見,怎麼也無法走入她的世界,形成一種莫名的距離,無法揮去世界對神祕阿拉伯國家的優待禮遇,或許也表現在藝術上?

搭公車回去時,向身旁一位來自慕尼黑的紳士問路,身著墨綠色長大衣,一頭白髮向後梳得帥氣,英文流利氣質好的五六十歲德國人,親切教我搭公車又陪我走到車站,臨別時給了我個祝福的擁抱。文明世界的女人多幸福。

下一站,慕尼黑。




Julian Germain, Classroom Portraits
(第二十六張是在台灣瑞芳拍攝的呢。)


Fotomuseum Winterthur


Fotostiftung Schweiz


Andreas Seibert訪問稿(簡體中文)
http://www.swissinfo.ch/chi/detail/content.html?cid=33851406





2013年1月19日 星期六

804C NRT: 同一線上




20D的Nata是我第一個照顧的YP(註一),十五歲,喬治亞人,她有一頭褐色長髮,比穿著高跟鞋的我還高,一絲毛孔都沒有的肌膚像嬰兒般柔嫩,美麗細緻的臉龐已像個女人,專注聽我說話的模樣仍是單純天真的女孩,才十五歲,她就離開家獨自一人去東京工作當模特兒,不再念書了,只全心投入工作。

喬治亞首都提比里斯(Tbilisi, Georgia)是我最喜歡拿著相機散步的城市,走出五星級飯店往舊城區走走,隨處可見殘破的建築瓦壁,討錢的乞丐並非髒兮兮躺在路邊,而是穿著他們最講究的西裝,無助的站或坐。那裡的人貧窮而謙遜,不論一星期中的哪天參觀路邊的東正教教堂,總有人走進來在聖像前點一根蠟燭獻上祈禱,最後在胸前劃上十字,或親吻畫像或緩緩離開(註二)。

知道Nata的家鄉是什麼模樣,我無法不多看她一眼,想著她落地後的人生,在人潮擁擠高樓佇立的大城市,帶著家人所有的牽掛,為現實打拼,對十五歲的她而言,過於提早體驗大人的生活。

25E的阿部先生,年約七十,住在日本千葉縣船橋市,原本和其他旅客同坐32排,為了找連三個空座躺著休息,急著想換位置,但嚴厲的大頭特別交代經濟艙旅客只能起飛後換座,於是委婉地英文、日文穿插向他解釋,也體恤老人家的需求,替他把紅色背心外套放在25E的空座上佔好位,他感激的握起我的右手,在手背上親了一下,我驚訝的腦袋空白,卻想起日劇裡頭嬌羞女子說的話,冒出了句:「はずかし〜」(害羞、難為情),周圍的旅客都笑了。

坐在22C前方組員椅上的我,三十歲,台灣人,想著要離開杜哈而感到心情愉悅。起飛了,九小時的飛行中,同一走道上不同座位,人生線上不同年紀,我們三人共同交換一點真摯的情感。

同一垂直線上,東京都寫真美術館三樓展著北井一夫的作品回顧展,其中一區塊節錄《三里塚》七〇年代農民反抗成田機場興建的紀實照片;地下一樓德國藝術家Nina Fischer和Maroan el Sani的錄像作品Narita Field Trip,創作於2010年,以一對年輕夫婦騎腳踏車走訪成田,所見機場周遭農田景象,淡淡描繪延續至今持續進行的農民對抗。同一時間軸上,保衛農田和家園的堅持,四十年來沒有改變;改變的是空間,機場跑道埋葬了三里塚,而現在與跑道同一線上的一棟建築物是反抗作戰中心。

二樓大塚千野的作品Imagine Finding Me,利用數位編輯的技術把回朔光陰的可能性呈現於平面影像中,再次旅遊年幼時候踏過的地方,一張照片中一個現在的自己、一個過去的,毫不可能卻並列展示觀者眼前,一張照片把時間線上的兩點凝結。

一樓書店裡,特別停留在沈昭良老師《築地魚市場》攝影集前,空間上的一條線,憶起時間上散落的點點,當然包括稍早在築地嚥下的美食。



準備降落前,特別提醒Nata要等乘客都下機後,等我帶她出機門,她很乖巧說好,並在位置上回頭看看坐在組員椅上的我,我們交換一個微笑,等待降落。等待下飛機的時候,阿部先生走到我面前很厲害用英文說了, “Thank you for your kindness.”並交給我一張寫有他聯絡方式的小紙條,用英日文穿插說著,若我停留日本久一點的,記得和他聯繫,也別忘記保持聯絡。倍感窩心,我做的那麼少,他卻記這麼多,也許這便是發自內心微笑的價值。

乘客下機後,我替Nata拿行李,邊走邊告訴她我很喜歡喬治亞,特別喜歡的喬治亞食物是Khachapuri(註三),她開懷笑了,那是思鄉的笑容,要她好好照顧自己,並祝福她工作順利,希望有天能在雜誌封面看到她。踏出機門,日本地勤人員從我手中接過照顧她的棒子,Nata回頭給了我一個飛吻,她真好看,我好想陪她多走一段。

那一刻談了個小戀愛,我幻想自己是陪伴她、支持她在異地生活的朋友。

加滿油的飛機上,三、四萬英尺的高空中,能和誰相遇、交換什麼,心懷感謝期待著。Hello strangers!




註一:YP,young passengers,12到15歲,未滿16歲獨自旅行的乘客,由空服員於飛行中特別照顧其所需。

註二:喬治亞教堂內的景象。



註三:長得像pizza一樣的食物,卻是義大利pizza比不上的美味。




Nina Fischer & Maroan el Sani
Narita Field Trip
http://www.fischerelsani.net/selected/narita.html#p0





大塚千野



2013年1月13日 星期日

110V DXB BAH: 窮得只剩下錢




飛杜拜的短班,經濟艙很空而商務艙全滿,小頭要我在乘客登機時去前頭幫忙,站在機門處迎接遲來的商務艙VIP旅客,看他們乘坐私人轎車前來,走樓梯像步紅毯,炫富的名牌包、行李箱,手上拿著最新電子產品,十幾歲的少男少女披著黑衣白袍仍藏不住豐腴,父母親和長輩更一個個像顆熟成的馬鈴薯或黑或白,步伐有些蹣跚,而我早已準備好笑臉歡迎他們,看著他們的臉龐我一個個點頭微笑問好,唯一回應我笑臉的是菲律賓女傭,其他連正眼都不看。

在機場檢查組員行李的卡達人,鮮少盯著電腦螢幕看掃描出來的畫面,他們總聽音樂、玩手機,聊天聊得開心尚且知道笑不出聲,他們的月薪是四萬卡幣到五萬卡幣,約新台幣三十二萬到四十萬。

在機場裡運送組員或旅客去登機的司機,工時長而辛勞,看他們的臉大多為印度、巴基斯坦、尼泊爾或菲律賓人,他們的月薪一千一卡達幣左右,約新台幣八千八。

2010年卡達以人均國內生產毛額(GDP)八萬八千美元成為世界上最富裕的國家,2012年的資料數據更新至將近十萬三美金。

2010年十二月,卡達從美國、南韓、日本、澳洲等國中脫穎而出取得2022年世足賽舉辦權,舉國歡騰,統治者將卡達人民欠的車貸、房貸一筆勾消重新歸零。

流著卡達血液的人種在石油天然氣大量產出後,遊牧民族成了天生貴族,未能經歷需要付出努力才能換取成果的階段,他們一步登天,將所有其他人種踩在腳下。統治者也曉得教育的重要性,和美國知名大學合作在杜哈郊區辦學興校,出國念書的卡達人一律政府買單,潛移默化還要許多時間才能彰顯成效,放眼望去這寂寥的沙漠,卡達人的眼神空洞,只有錢。

那麼仰賴外國人力的國家,依勞動層次、原國家財力水準發薪,而非固定水平,人生而不平等,卡達雖富卻極吝嗇對待外國勞工,相對的,對自己人民過於寬裕優越,孕育出一群不懂得工作價值、努力精神的人民,壓榨生而窮苦的外國人,即便他們當中有許多擁抱共同的伊斯蘭信仰,而這信仰又如何教育信徒,最虔誠的外表下,藏不住想跳出框架的人心。

富裕的國家懂得要靠藝術文化提升素質,杜哈的幾間美術館很有企圖心曾邀請享負盛名的蔡國強、村上龍大型展出,但看展的人不多,且一間美術館平均一年僅有兩個展覽,穿插為期數月的夏季閉館維護期。

相似的國情早已先在杜拜、阿布達比上演,2006年七月與古根漢美術館簽約合作的阿拉伯聯合大公國首都阿布達比,預計2017年完成美術館的興建,由建築界的大師法蘭克蓋瑞(Frank Gehry)設計。如此非凡的美術館計畫於2011年上演一百二十多名國際藝術家的反抗,因工程中對外籍勞工的不公平對待,包括薪資給付問題和不安全的工作環境。

人權在此沙漠是最大的笑話。

若2017年我還沒找到人生的下一站,我希望能佇立於阿布達比古根漢美術館,看一群認真欣賞藝術的阿拉伯人,看人們善用如此大規模的美術館;若2022年我仍在沙漠為五斗米折腰,我希望因世足賽湧入的各國人口,能看見一個懂得尊重異國文化、為不同人種設計能自由活動、娛樂、行走的大城市。

若除了錢,他們還擁有其他。




2013年1月7日 星期一

77C IAH: 戰爭與愛情




兩位傑出的戰地攝影師,她是他攝影的夥伴、事業的推手、感情的依託,當他向她許下一輩子的承諾,她拒絕了。

「切斷雲雀的翅膀,牠就是你的。但是牠將再也無法飛翔。而你愛的卻是牠飛翔的模樣。」(波蘭諺語)

她選擇攝影,捕捉前線的畫面,可謂攝影史上第一位女性戰地攝影記者,她是Gerda Taro。

因拍攝倒下的士兵凝結戰爭殘酷的瞬間享譽攝影界,並留下「如果你的照片拍的不夠好,是因為你靠的不夠近。」的名言,他是Robert Capa。

自攝影術發明以來,越來越輕巧的相機讓攝影師便於拍攝,也讓人們能目睹戰爭前線的血腥暴力景象,許許多多的人投入生命把前線的畫面帶回平靜的日常生活中,留下殘酷的確據,令人無法不正眼關注,沈重的情緒惦在心頭,迴盪很久很久。

The Museum of Fine Arts, Houston WAR/PHOTOGRAPHY: Images of Armed Conflict and Its Aftermath,策展人將貢獻於戰爭攝影的作品,無論專業或業餘攝影師,無論拍攝地點在世界哪一角落、哪一戰場,將近五百張的照片聚集於展場,並非依據歷史年表呈現,而是分成多項類別,以攝影陳述戰爭不同的面向。Robert Capa 和Gerda Taro的作品當然也在其中。

十六小時的飛行最後降落在美國休士頓George Bush Intercontinental Airport,為紀念老布希總統而命名,其子小布希任期間因九一一事件爆發,展開連串的反恐戰爭。

展場內一映入眼簾便是飛機衝撞紐約世貿中心的歷史畫面,挑釁的戰爭序幕。

戰爭的前置作業於是如火如荼進行,媒體宣傳、徵召訓練軍隊,Gerda Taro在巴賽隆那拍下共和軍隊訓練女兵正跪地握槍的側面,在陽剛氣息中添了份柔美,以Rolleiflex拍攝的正方形畫面,在此展區成為特別的亮點。


隨即進入最緊張血淚的戰鬥現場,並不像觀看暴力美學電影那樣心理上能自我平復,因每一具屍體都逼視真實的人生殞落,若沒做好十足心理準備,心情便無重力下降。戰後的餘波是另一股深遠的後勁,死亡在此成了最好的解脫,那些剩下的人、痛失親友愛人與財產、帶著創傷後心理壓力緊張綜合症(PTSD: Post-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)繼續在平凡生活中走下去,寧靜的肖像,每張臉龐都有無法道盡的故事,攝影的力量在此無聲的發酵、擴張。

策展人的心思細膩,聚集「信仰」的主題深深感動我,看了那麼多殘忍的畫面,在前線的士兵像顆棋子被指揮著走,他們忍著無奈鼓足勇氣,即使害怕仍然要往前衝,只能呼求至高的力量,尋求神的憐憫與保護,鋼鐵般的男人胴體刺著天使和十字架,從洗禮的水中重生,那是此刻唯一能投靠的依託。

戰爭的終點是回家,回到溫暖的懷抱或冰冷的紀念碑。

呼應此展覽,Houston Center for Photography較柔性的展現戰爭的另一面貌Soldier, at Ease,展出三位得獎攝影師的作品:Tim Hetherington以三個畫面的錄像作品表現隱性的衝突,沈睡的士兵結合戰爭的喧囂吵鬧; Louie Palu拍攝軍人的肖像,景深極淺的表現眼神的魅力,駕馭一個個哀痛的靈魂; Erin Trieb, The Homecoimg Project則細膩刻畫軍人回家的複雜情感。

無法靠近的Gerda Taro和Robert Capa,最後都死於戰場上,只是先離開的Gerda Taro讓Capa懊悔在她人生的終點沒能陪伴在旁,兩人的羅曼史令人津津樂道,美麗伴著哀愁,留下比此情此愛更久遠的照片,以影像的方式他們一直活著。

橫在眼前的距離,渺小的無能為力,任何事情都有時候,就連一起觀展都有時,若有一點選擇的想望,我希望不是戰爭,而是古屋誠一或Sally Mann。





WAR/PHOTOGRAPHY: Images of Armed Conflict and Its Aftermath
The Museum of Fine Arts, Houston
11 November 2012 - 3 February 2013




Solder, at Ease
Houston Center for Photography
8 November 2012 - 6 January 201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