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點,枕在身旁的友人已梳裝好、帶上甜美的笑容,拖著行李箱前往新加坡樟宜機場,飛台北來回的長班。年初一,明明踏上家園了,卻回不了家。
到底是班表作弄或慈悲,能見時已是除夕的深夜,一年多沒見怎是幾小時能聊盡;一起守歲相互取暖,才睡三小時的她,便要準備起飛,我們能在一起,卻又馬上不能在一起,於是初一還是獨自過節。
游子的節日總是感傷。
十點多,敲鑼打鼓聲響亮,世界不因我們停止繞它轉動而歇腳,再睏也只好離開床鋪到外頭晃,雨滴一點點下,我的傘在杜哈的房,不在新加坡的行李箱,直到下成無法淋著走的大雨,找路旁的建築躲避,正好停在一座廟,便在裡邊兒繞繞,華人拿香拜天公,求蛇年平安,原來新加坡也有熟悉的景象。雨小了些,再快步走往目的地,濕黏的空氣中,溫度下降了,竟感到冷。
幾天前回台灣時,難得一家六口聚集吃頓飯,比除夕更稀有的場景,媽媽高興地拿手機拍全家福,一張相片回憶當我們能在一起。
以新加坡為核心,因事業、因婚姻、因課業散落世界各地的游子,在巴黎、在紐約、在東京,在香港、在倫敦、在上海,透過網路視訊、電腦投影而建構的第三空間,他們和新加坡的家人拍全家福,Being Together— 家.當我們不在一起。
新加坡籍攝影師汪春龍因長年旅居在外,深切感受父母親年華老去,追尋事業的自己,無法在旁陪伴,那份愧疚、不捨、無奈,多個系列以家庭為主的創作,舒解這份複雜難解的情感。
“I leave you my portrait so that you will have my presence all the days and nights that I am away from you.”
— Frida Kahlo (1907~1954)
(註一)
展場裡描述作品拍攝現場的錄像,可見兩地的親人緊盯螢幕看得迫切、眉頭深鎖,僅能如此見面,讓想念有出口,何嘗不是全球化的風景。
而我鮮少能這樣見到遠方的親人,因為所處環境網路速度的限制和種種對不上時間的複雜因素,看著他們心裡感動,卻含一點自憐,團圓日的觸景生情。
走出新加坡國家博物館,雨下得滂沱,水積的高、走不出去。
過年總要下雨的。
此刻,我需要一把傘,或一個替我撐傘的人。
Being Together: Families & Portraits - Photographing with John Clang
23 Jan 2013 - 26 May 2013
National Museum of Singapore
http://www.nationalmuseum.sg/
註一:「我把自己的畫像留給你,好讓所有不在你身旁的晝夜,感受我的存在。」摘自墨西哥女畫家芙烈達.卡羅 (1907~1954) 的話語,中文為筆者自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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